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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3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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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3 章

跪在殿上的所謂人證是坤寧宮的宮女采雪。

她繪聲繪色的描述著, 當日她是如何親眼看見長信宮的大宮女念春大逆不道,借著宮裏侍衛換防的間隙,與一侍衛私下會面, 如何的眉來眼去,安通款曲。又說兩人如何枉顧宮規,私相授受,交換信物。

說著就將一方繡了蘭花的帕子雙手擎上去。

“皇後娘娘請看, 這就是從那侍衛身上搜出來的證據。”

皇後往那手帕上掃過眼, 面浮了冷笑:“直接拿給貴妃去看,看看還認不認得自個大宮女的針線活。”

於嬤嬤抓過那帕子死死盯著。這些年她沒少指點念春她們的針線活,所以她們每個人穿針引線的紋路她都認得。

拿著帕子她翻來覆去看過不下五遍,她終於確定這條帕子確是是那念春的。當即心頭火起,暗罵念春那個不省心的凈給她們娘娘捅婁子,切齒的想著等回去後該要如何收拾教訓她。

“娘娘, 看這手法確是與念春的針線活有些相似。但所謂人有相似, 物有相同, 若是硬說這就是念春的帕子, 這未免就武斷了些。”於嬤嬤皺眉,斜眼往殿上宮女處狠掃了眼,“指不定是哪個小蹄子與念春有仇, 特意尋了高人仿造的呢。”

於嬤嬤的這番話, 讓文茵幾乎可以確定了,這帕子的確是那念春的無疑。現在她不敢確定的是,念春真的是做了犯宮規的事被人窺見, 還是壓根是中了旁人的圈套, 再或者是如嬤嬤的托辭被人栽贓陷害。

不過看這殿上有備前來的架勢,她覺得前兩者的可能性較高。

目光轉向殿上跪地的宮女, 文茵發問:“你是哪日撞見的?”

那宮女顯然是提前打好腹稿,直接回道:“三月初一那日。”

“當時撞見的人,除了你還有誰?”

“僅奴婢一人。”

文茵了然的點頭,突然轉移話題:“你是坤寧宮的灑掃宮女?”

那宮女剛遲疑道了聲是,就突聞那問聲接踵而至:“你一個灑掃宮女去往禦馬監作何?就算是去尚衣監那也不順路啊。再說了,”文茵聲音淡淡,“就算去尚衣監、尚膳監也輪不到你個灑掃宮女去罷。”

那宮女訥訥難言。

文茵收回了稍微前傾的身體。這一刻她確認了,這事情背後有推手。

康嬪倏地掐住手心。

皇後是故意的!她故意露出這麽個大破綻,顯然是不想讓她置身事外!

這步棋她走差了,她竟蠢得相信皇後是真蠢。

文茵緩慢的環顧在座妃嬪,這一瞬間,諸多想法在她腦中掠過。

這一局沖著她來的。

至於原因……不想讓她太得意,打壓她氣焰?用一個宮女醜聞,讓她名聲更臭?知她遭人算計必定不肯罷休,勢必鬧得滿宮風雨,惹來聖上不滿?再或是她多年沈寂,有人想進一步試探她的底線?

或許這些原因都有。

文茵未扯了下唇角,卻無絲毫笑意。

這點小手段她還真是不懼,只是在宮裏討生活總是難逃這樣的事情,難免糟心。

示意於嬤嬤拿披風過來,她起身披上,臉色平靜的系好細帶。

“皇後娘娘,此事我知道了。”

此時的長信宮,坤寧宮的大太監帶著人與長信宮的人對峙。

大太監擎著明黃懿旨:“奉皇後娘娘懿旨前來搜宮及帶走□□宮廷的大宮女念春,還請姑娘讓開。”

念秋俏臉生寒:“一切還要等我家娘娘回來再說。”

“那姑娘就別怪咱家無禮了。”

“放肆!我看你們誰敢!”

站在殿門口的念春看著這一幕,兩眼發直,色如死灰。

念夏顫聲問:“你……真的……”

念春沒有回答,此時此刻長信宮的大宮女哪裏還有往日的自傲恣意,早在那坤寧宮氣勢洶洶來人硬闖長信宮時,巨大的寒意已經將她完全包裹,讓她幾乎喪失了意識。

為什麽會這樣……她腦中混沌,眼神發直。

明明她都打算好了,等陪娘娘過完了這個生辰,便會向娘娘求個恩典,放她出宮。阿明哥很快就要外派當官了,到時候她就出宮隨著阿明哥去外地,然後嫁給他,過上和和美美的日子。

明明等過陣子就可能實現的事情,怎麽會突然發生眼前這一幕?

念夏觀她神態,便知此事八九不離十。當即又氣又急,狠狠甩開她的手。

“你怎麽這麽糊塗!”念夏氣的眼圈發紅,“你這麽做,你想過……想過娘娘嗎!你難道不知外頭的人都怎麽編排咱們娘娘,你還這麽做,你!你!”

念夏話說不下去,眼淚直往下掉。

念春發直的眼神急遽的顫抖。

娘娘……娘娘這會在坤寧宮,可是因她而受非議,刁難?

她想到了外面那些愚人對娘娘不堪入耳的評價,想到了今日因她,娘娘或許要遭受更多的臟水潑身臟名詆毀,極大的悔恨就鋪天蓋地的將她湮沒。

“我對不住娘娘,對不住娘娘……”

她淚水漣漣的喃喃,含淚環顧這座她生活了數年的宮殿。

這裏,比她的家來的還讓她親。

她想到了剛被分配到長信宮那會,因為懼於娘娘在外的名聲,還不敢往娘娘身邊湊。可娘娘卻從不計較這些,也不虧待她,念及當時她年歲小,還常常暗地裏吩咐嬤嬤給她拿些零嘴吃。

有一回她在外頭受了氣,回來躲著哭,娘娘瞧見後非但不責怪,還溫柔的撫了撫她頭,問她一個小姑娘怎麽這般要強,說她性子愛掐尖,將來是會吃虧的。末了還給了她些零嘴跟果子,又柔聲安慰了她一番。

這些年來,娘娘待她恩重如山,四時八節宮裏賞下的東西,娘娘也總會分給她們這些大宮女一些。在這宮裏頭,她穿的用的比之一些低位妃嬪都要好,說是奴婢,可她過的日子又哪像一個奴婢?

她攤開雙手低頭看著,大顆眼淚落在沒半分繭子的嬌嫩手心上。

她一個莊稼漢的女兒,在宮裏過的是千金大小姐的日子,不受打不受罵,吃得好穿得好,走到哪兒都挺胸擡頭,旁人都會敬著捧著,憑什麽呢?還不是憑著娘娘給她撐腰。

可她又做了什麽?

娘娘點點滴滴的恩情她尚來不及回報一二,如今卻在恩將仇報!

聖上怎麽想娘娘,外頭人怎麽想娘娘。全都是她的錯。

極大的痛苦與絕望將她覆蓋,念春的唇色雪白雪白的,臉色卻灰敗如泥。

“念夏……”在眼見著坤寧宮大太監就要帶人沖進來搜宮之際,念春猛地抓住了念夏手腕,用力的,狠命的,“替我告訴娘娘,是奴婢讓娘娘蒙羞了。這輩子這恩情奴婢是還不上了,若有來世……”

後面的話她沒有續上,就突然一把甩開了念夏的手。

“念夏,替我好好伺候娘娘。”

這話迅速說完,她突然拔腿狂奔起來,與此同時伴隨的是她淒厲的尖喝聲:“皇後娘娘冤枉奴婢!奴婢今日以死以證清白!蒼天啊,你睜眼看看,我念春冤枉啊——”

念夏完全沒反應過來,剛被念春撒開的手還保持著伸出去抓她的姿勢。

對峙的兩方人馬猶似被按了暫停鍵,齊齊僵硬扭頭,目光裏倒映著念夏頭撞石柱的瞬間……

“啊——死人啦!!”

不知哪個尖叫一聲,驚醒了宛如木柱子般的眾人。

念秋握在腰間禦令的手僵白。

她剛想要拿出來,她馬上就能逼退了這些人。

坤寧宮的大太監見逼死了長信宮大宮女,眼見著事情直接鬧大,當即嚇得直接帶人跑了。

念夏癱坐在地,兩眼直勾勾的盯著那攤艷紅的血。

片刻後連滾帶爬的起來,整個人似乎爆發了極大的沖擊力,瘋似的往外跑,邊跑邊厲聲哭喊:“娘娘,娘娘——”

坤寧宮裏,皇後還在發難:“貴妃你這是什麽意思?”

“是臣妾說的不清楚?”文茵容色淡淡,語氣自然:“我早前些時日已經放了她的宮籍,按理說她如今已經不算宮裏的人。既如此,朗未婚女未嫁,情投意合有何不可。”

“笑話,此事本宮如何不知?”

“反正臣妾已經給二十四衙門去了令,時間算來去宮籍的事應早辦妥了才是。當然也不排除哪個環節延誤,導致皇後這裏消息滯後。”

文茵繞過桌案,直接朝殿外走:“明明應算件喜事,非要弄得滿城風雨,何必呢。我長信宮大宮女與宮廷侍衛的婚事我賜下了,回頭我將他們二人的喜糖喜果拿來分給各宮上下,沾沾喜氣,去去晦氣。”

皇後氣的發抖。貴妃今日沒給她留絲毫顏面。

她怒的剛想出聲讓貴妃留下,正在此時,卻聽得外頭傳來淒厲的哭聲。

“娘娘,娘娘念春冤枉啊——”

淒厲破音的尖喊,伴著外頭奴才呵斥推搡聲,以及令人捂嘴拖出去的聲音。

殿內,文茵的步子驟然停下。其他妃嬪臉色紛紛變幻,似皆有種大事要發生的預兆。

不等文茵吩咐,於嬤嬤已快步出殿,待見到被奴才壓著那披頭散發、滿身狼狽的念夏時,當即震駭:“念夏你怎這般模樣!”

與此同時,她朝四周那些押人的坤寧宮奴才們厲聲喝斥:“給我松開她!”

念夏一經脫離桎梏,連滾帶爬的朝於嬤嬤過去,而後朝著坤寧宮殿門方向噗通跪下,叩首痛哭——

“娘娘,念春為證清白,碰柱自裁了——”

“娘娘,她冤枉啊娘娘,她沒有與人私通!”

“娘娘,她至死都在喊老天爺睜眼,至死都在說自己清白——”

“娘娘,您要為她做主啊……”

一聲一聲的娘娘,將殿裏的文茵喚得身如石柱,也將端坐高位的皇後喚得,顫身驚了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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